专业论文和大学本科水平之间的桥梁

在新世纪伊始，中国税务出版社和北京腾图电子出版社推出了一套关于西方经济学前沿问题的译丛。该译丛包括11本译著，分别涉及微观、宏观、发展、劳动、产业、农业、福利、国际货币、国际贸易、公共部门、金融与货币共11个西方经济学分支学科的前沿问题。该丛书由英国著名经济学家格林纳威教授主编，并由各分支学科的专业学者撰写。

对我国经济学界来说，特别就西方经济学的研究而言，该《丛书》无疑是一批有意义的著作，其意义在于：这些著作能在专著论文和大学本科水平的西方经济学之间，架起一座沟通和理解的桥梁。为了说明这一点，我们将首先论述西方经济学的三个层次的学术水平。

西方经济学的学术水平可以大致被区分为三个层次：

第一个层次可以被称为“论文层次”。西方经济学的新说法或前沿问题往往最先以论文的形式出现于西方的专业杂志或学术刊物。新说法或前沿问题的内容不外乎两个方面：其一为原有理论的数学化，其二是西方学者提出的新论点。这些数学化的理论和新出现的论点被登载于西方经济学的专业杂志和学术刊物，其数量约有数十种，其中比较重要的有美国的《美国经济评论》、《政治经济学杂志》，英国的《经济学杂志》和国际性的《计量经济学杂志》等等。出现于这些杂志和刊物中的论文以西方专业理论工作者，如大学教师和经济研究人员为读者对象。因此，它们一般具有高度专业化的内容，并且使用较为简练的语言和只在专业人员之间通用的术语。由于这些事实，论文层次的西方理论著作对一般读者来说是很难看懂的，其原因往往并不是由于这一层次的著作具有特别深奥之处，而主要是由于不熟悉这些著作所涉及的内容，包括它所涉及的问题的重要性、问题的来龙去脉、争论的关键之处等等。这种难于看懂的情况，很像在戏剧开场很久以后才到达剧场的观众难于看懂剧情一样。由于他对已经演出过的故事缺乏了解，所以只有经过了解故事的过程之后，才能理解目前演出的场景的意义。同样，只有对西方经济学的某一方面的问题经过较长时期的研究和了解之后，才能理解论文层次和著作的内容，即使是西方经济理论的专业学者也往往只能比较容易地看懂涉及他自己研究的特殊领域的论文，而对其他领域的作品，还是会感到难以理解。上述情况，再加上数学方法的使用，使得一般读者理解论文层次的西方经济学著作更加困难。

第二个层次可以被看作为“专著层次”。当论文层次的著作出现一段时间以后，它们会被积累到一定的数量，它们对问题的讨论会达到一定的阶段。这时，一些西方学者便会把涉及某一领域已出现的论文层次的著作加以整理、归纳和总结，并且把取得的成果以专著的形式予以出版。这里所说的整理、归纳和总结，不外乎是把论文层次中经过一段时间考验后而为社会所接受的论点提取出来，调和它们之间的细微差别，并且把它们系统地表达出来。本文所涉及的《经济学前沿问题丛书》即属于“专著层次”的著作。

专著层次著作的读者对象比论文层次较为宽广，前者除了照顾到专业理论人员以外，也考虑到经济界的一般工作者和一般知识分子的需要。因此，专著层次的著作的表达方式比后者较为浅显易懂，它不但对偏僻的术语和晦涩的文句加以说明，而且也尽量避免高深数学的使用。

第三个层次则为大学“教科书层次”。专著性质的著作又经历了一段时间的考验以后，在较广泛的程度上为社会所接受的内容往往首先被新出现的经济学教科书所吸收，而最终进入于初级的教材之中。这样，开始于论文层次的论点，经历了一段时间的渗透和调整的过程之后，其中一部分内容最后成为基础教科书的组成部分。

教科书层次的著作，特别是初级教材，当然是为了初学者和一般读者学习的方便。因此，它的内容力求通俗易懂；不但对西方经济学的术语和繁难之处以图表和事例反复加以说明，而且还尽量避免数学的使用，即使在必要的场合，也把数学的使用限制于较低的水平。

当然，上面三个层次仅仅是一种粗略的划分方式，它们之间界限并不明确，而且存在着许多相互重叠的地方。然而，仅就上面的粗略划分方式而言，我们可以看到，三个层次具有下列两种差别：

第一，时间的差别。上面已经提到，论文层次首先出现，其次出现的是专著，最后则为教科书。三者出现的时间间隔并没有一定的成规，它取决于论点本身是否符合时代要求，它的难易程度、它的说法是否有吸引力等等。从第一到第三层次，其间隔约在10多年至20年左右。

第二，难易程度的差别。我们前面已经指出，由于论文层次的读者对象为专业理论工作者，所以它往往使用简练的语言、偏僻的术语和高深的数学。与此相反，教科书层次的著作则力求使初学者以及一般读者能理解它的内容，它总是不厌其烦地使用各种易于理解的办法来达到这一目的，对它所使用的数学方法也加以详细的说明。

综上所述，西方经济学的著作可以区分为论文、专著和教科书三个层次。按照这三个层次的序列，它们出现的时间由先到后；对它们的理解则由难到易。

对西方经济学著作的三个层次的说明可以使我们看到阅读本《丛书》的意义之所在。正如本文在起始时所指出的那样，作为三个层次中的中间层次，即专著的层次，本《丛书》在论文层次和教科书层次之间架起了一座沟通和理解的桥梁。在本《丛书》的总序中，《丛书》的主编，格林纳威教授写道：“创建这套丛书的原因是没有适合于本科学生阅读的‘前沿问题’的参考文献。许多发表于专业杂志上的专业经济学者致力于探索的问题需要经过相当长的时间才能渗透到教科书中，从而使《前沿问题丛书》成为必要”。这就是说：本《丛书》能使初学者以及一般读者立即，而不是在一二十年后，了解专业经济学者目前所探索和企图解决的前沿问题。

为什么立即而不是在一段时间以后了解这些前沿问题能给初学者和一般读者带来有用之处？原因在于：经济学的研究对象是人、社会以及二者之间的关系。由于作为研究对象的人、社会以及二者之间的关系会随着时代的变迁而有所改变，所以经济学的内容具有强烈的时间性。过去的理论或者过去解决问题的方案，由于情况的变化，在今天可能已经不再适用。因此，这套《前沿问题丛书》至少可以在下列两个方面使初学者和一般读者得益：

第一，对教科书水平的西方经济学的内容能够有比较全面的认识。对教科书水平的西方经济学的内容，初学者或一般读者往往容易产生误解，误以为它不但代表西方经济学的全部内容，而且还代表它被西方学者所完全肯定了的内容。事实当然并非如此。事实上，西方经济学教科书顶多只能表达一、二十年以前的被肯定了的全部内容，而到了目前，由于时间的进展，原有的内容的一部分已经为新的说法所代替和补充，从而，只有把前沿问题所涉及的代替和补充素材考虑在内，才能形成对西方经济学的比较全面的认识。这里，以微观经济学为例。

在目前，教科书水平的微观经济学的主要内容包括在完全信息（即没有风险）的假设条件下，经济活动的参与者（消费者、厂商、资源所有者）的行为所导致的经济后果。它虽然也提到由于信息的不完全而导致的不肯定性的行为（即具有风险的行为），但是，其内容仅占有极小的篇幅。

在信息的重要性日益增加和经济波动日益剧烈的今天，上述忽视不肯定性的内容已经越来越脱离现实。因此，近数十年的微观经济学集中于不肯定性的研究，并得到了与过去远为不同的结果。关于这一点，本丛书的《微观经济学前沿问题》写道：“近代微观理论的历史可以被区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在肯定状态下，经济参与者最大化的理论；第二阶段，在（诺伊曼—摩根斯登的）不肯定状态下，经济活动参与者的理论；该理论根源于诺伊曼—摩根斯登的不肯定性条件下的行为理论（现在通常被简称为SEU，即主观预期效用论）的兴起和流行；第三，也就是最近的阶段，在后SEU（后诺伊曼—摩根斯登）状态下的经济活动参与者的行为理论。这本《微观经济学的前沿问题》主要论述后两个阶段的情况”。由此可见，《微观经济学前沿问题》可以使读者觉察到，目前教科书水平的微观经济学不过仅仅是整体的一个组成部分，而且还是一个较陈旧的组成部分；要想对微观经济学有较全面的了解，还必须阅读《微观经济学前沿问题》中的补充和新发展。

第二，对西方经济的实践中出现的新问题，能够有比较透彻的了解。引起西方经济学中的“前沿问题”出现的原因虽然为数众多，但是，其中的一个显然是比较重要的，那就是，西方经济的实践中出现了新问题，而新问题的出现要求西方学者提出新的见解和新的方案来加以解决。这里以丛书的《国际货币前沿问题》中的一个事例作为例子。在封闭的或在对外经济往来规模有限的经济中，国内货币政策的效果可以不受国外经济的影响，或者，影响不大。然而，在资金和商品在国际间的流通日益庞大和迅速的今天，国内货币政策的效果却可以由于政策所引起的国外经济的反作用而受到很大的影响。例如，当一国出现通货膨胀时，在封闭经济的状态下，提高利息率是抑制通胀的有效对策。但是，在一个完全对外开放的经济中，高额的利息率可以招致大量外国资金的流入，从而抵消高利息率抑制通胀的效果。因此，《国际货币前沿问题》中写道：“在国际资金流动的重要性和进出口在国民总产量中的比重日益增长的情况下，典型的工业国（以及许多正在工业化的国家）越来越大地感受到国外经济运行的影响。封闭经济模型现在已经很少具有现实意义，因为，这些模型很可能会错误地显示出干扰政策在质上和在量上所导致的效果”。

基于上述原因，该书继续写道：“这样，国与国之间的日益增加的相互依赖性减少了单一国家模型的价值，而这一事实又引起了有关在多国之间进行政策协调的经济学文献的数量的增加。”由此可见，该书含有的“各国之间进行政策协调的经济学文献”来源于开放经济条件下的各国经济政策相互干预这一现实问题。虽然这一问题未必能为各国之间的政策协调的建议所解决，但是，《国际货币前沿问题》中有关这一问题的解决方案的文献却可以使初学者和一般读者对它有着较透彻的了解。

以上所论述的两点有益之处并不限于本文所举出的《微观经济学前沿问题》和《国际货币前沿问题》。《经济学前沿问题丛书》的其他分册也存在着类似的事例。